对广安武胜的印象,最早是我读小学的时候。那时,连续几年,每到秋收之后,就有一些人来老家要粮。要粮是客气的说法,其实就是讨口。他们背着背篼,一到午饭时(午饭时家里才有人),便出现在院坝,说是家里遭了洪水,庄稼颗粒无收,恳求能给点粮食,无论谷子、米,还是玉米、麦子,也不管是碗半碗。问他们是哪里人,说武胜的。怕不信,还拿出盖有大队公章的证明。那时,我们家也穷,每年都会断粮一两个月,靠吃净牛皮菜或白萝卜秧果腹。但父母心善,哪怕是米缸快见底了,也会舀上半碗米给他们。
(资料图)
所以,武胜在我的记忆里,一直是个洪水泛滥的地方。那里的人,是靠讨口要饭过日子。这种印象,一直持续到我上大学,才有所动摇。
让我动摇的是一个来自武胜的同学。听了我对武胜的印象,他顿时反驳说我肯定是搞错了,武胜山清水秀的,种啥出啥,就算被水淹了,老百姓也不至于出去讨口。至于那些证明,肯定是假的,讨口是丢面子的事,谁会老老实实说出自己家在什么的地方。还说,不信让我有机会去看看。
伟人说过,水利是农业的命脉。农耕文明时期,一个有江经过的地方,水源丰沛,就预示着丰收和富裕。我觉得同学说的有一定的道理。但也半信半疑。洪水无情,有江水的地方,难免会遭受洪灾,有时去讨口,也是有可能的。但我怕同学生气,没说出来。心想,今后有机会了,一定要去武胜看看。
在乡镇作党委书记的时候,我去过很多地方考察学习农业产业结构调整,包括与武胜相邻的岳池、蓬溪等县。但遗憾的是,却没去过武胜。
相逢是缘,有些人注定此生总会相遇。我和武胜,也注定有相见的时候。
可喜的是,今年秋冬交替之际,我有幸作为第二届“双城绿动话发展,川渝作家环保行”活动的一员,去到了武胜。
一路上,我都在想,武胜难道真的和同学说的那样山清水秀么?
一入武胜境内,就是满眼的绿色。武胜是丘陵地区,山不高,只能叫丘。山丘举着绿色起起伏伏,像风掀动着海浪,绵延无边,美不胜收。
一入武胜的县城,一条江便映入眼帘。我知道,那是嘉陵江。江面比想象的宽阔,肉眼不见流动,像一条碧绿的玉带,穿城而过。下午阳光,照在水面上,发出一片片耀眼的光芒。沿江的高楼、绿树,倒映水中,影子有一些模糊,像一幅意境深邃的水墨画。
这彻底颠覆了我对武胜的印象。
在武胜,我们看了两个点。一是猛山村桑蚕农业产业园。
蚕桑,是古代农业的重要支柱。四川是世界蚕丝业发祥地之一,有5000多年栽桑养蚕历史,素有“蚕丛古国”之称,也是蚕神嫘祖的故乡。作为“南方丝绸之路”起点、蜀锦的发源地,丝绸成为最具传统历史、最具文化内涵的名片。特别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,随着东部工业化浪潮涌起,国家“东桑西移”项目实施以后,四川成了全国最大的桑蚕生产基地之一。
蚕桑曾是武胜的主要产业。“勤喂猪,懒喂蚕,四十天,见现钱。”养蚕,在上世纪曾给当地农户带来了不少的现金收入。但后来,由于工业化浪潮席卷而来,加之蚕桑产业由于劳动密集度高,生产方式落后,产业链不长,效益低下,整个产业陷入了低迷状态,很多丝绸企业纷纷破产,一些乡村开始退桑还耕,蚕桑产业进入了看不到暖阳的寒冬。
十多年后,随着现代农业的兴起,科技为农业注入了新的活力。经过科研人员的不懈努力,蚕桑产业不再只是缫丝织绸,其产品开发的广度和深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。不仅拓展了对桑林的利用,比如桑叶制茶,桑枝种蘑菇,桑林下种药材等等,而且对蚕和丝的利用空间越来越大,如蚕沙提取叶绿素、丝入化妆品等等,极大地提高了蚕桑产业的综合效益。
依靠科技的力量,武胜创新生产方式,立足生态制度、生态空间、生态环境、生态经济、生态生活、生态文化六大领域,走出了一条生态效益和经济效益共赢的新路子,让传统的蚕桑产业,焕发出了新的异彩。站在猛山村蚕桑现代农业园区的观景台上,上万亩桑林,由近及远,一望无际,脑子里突然冒出“沧海桑田”四个字,一种新生的力量,顿时注满全身。
这次活动,主要是看生态环境治理方面的成效。蚕桑产业,看似与此无关,但却紧密相连。
千里嘉陵,武胜最长。
嘉陵江源于秦岭北麓的陕西凤县,经甘肃、四川、重庆汇入长江,全长1345千米,是长江支流中流域面积最大的一条江。其中,在武胜境内,长达100多公里,纵贯全县。也正因如此,武胜在筑牢长江上游生态屏障工程中,所担负的责任就更为重大。
丘陵地貌,虽然山不高,但起伏幅度很大,除了河滩平坦之外,其余地方高低不平,致使土块狭小,土壤瘠薄,不利于机械化耕作,种粮度劳动强度大,比较效益不高。同时,种粮还得经常翻整土地,每季都得施肥,易造成水土流失和面源污染。事实上,过去,嘉陵江就是长江水土流失最大的支流。选择栽桑养蚕,施肥少,桑树发达的根系,还可以固土,对防止水土流失发挥了巨大的作用,有利于水资源保护。
第二个点,是龙女湖。龙女湖是武胜水生态环境治理成效最直接的呈现。
龙女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湖,它只是嘉陵江的一段水域。武胜人叫她龙女湖,应该是嘉陵江通过治理后,已变得仙女一样美丽的缘故吧,充满了武胜人的自豪感。
龙女湖是因为水电站的修建而形成的。电站没建之前,龙女湖水面狭窄,水流湍急。电站建成后,抬高的水位,让水面增宽很多,水流也变得温柔平缓。
登上游船之时,薄雾还没散尽,两岸的景色若隐若现,船行驶在湖面上,仿佛飘行在云雾之中。随着太阳的升起,温度上升,薄雾消散,龙女湖终于露出了真面目。湖面清澈如玉,游船激起的浪花,白花花的,如涌动的白云,闻不到丝毫腥味。两边的岸上,绿树成排,望不到尽头,与起伏的湖岸倒映在水中,写意画一般。水面上空,不时有水鸟出现,或一只、两只、三只,或一大群,忽左忽右,忽高忽低,时而没入岸边的树林,时而又回到湖面,仿佛是巡湖的环保卫士。此情此景,让人一扫城市喧嚣带来的烦躁,感觉到自己已和大自然融为一体,与之一起呼吸,一起共生。
龙女湖只不过是武胜河流治理成效的一个缩影。近几年来,武胜按照“一个节点一个景观”要求,树立“生态、形态、业态、文态”四态合一,有机融合的理念,把文化融于生态,建成了印山公园、黄林溪山体公园、中滩石地公园等7个主题公园,为打造中国西部著名江湾湖畔休闲旅游城市,诗意田园,奠定了坚实的基础。
从生态修复,生态保护,到建设生态文明,武胜已牢固树立起了走绿色发展,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中国式现代化道路。
看完两个点,曾经对武胜的疑虑,一扫而光。
离开武胜已多日,那里的山丘、那里的江水、那里的蓝天、那里的阳光,还不时在脑子里浮现。我相信,如此美丽的地方,定会创造出更多的奇迹。
遗憾的是,我至今没找到同学的联系方式,没法把我的感受告诉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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